2015年12月21日 星期一

愛最難的領悟


我知道愛是難題:一個愛我的男人要拋棄家庭跟我結婚,我拒絕了,他知道我不是因為道德,而是我沒愛得像他那麼深。





後來我知道愛會使人瘋狂:愛讓一女人借錢買$300美元胸罩去取悅男人,後來又一把怒火燒毀,在他辦公室,當他正和客戶會談。





然後我瞭解愛也能將妳變成不認得的人:我從來不是妒嫉型,我相信霸佔是缺乏安全感象徵,妳不能企圖捆綁一個已變心的人,“愛就是讓他自由選擇!”


但四十歲後我終於能體會Judith Viorst說過的這話:這是真愛因為‧‧‧當他晚上遲歸,我知道他不是外遇就是出意外死在馬路,我總是希望後者。





然而直到最近我才領悟:有時候愛是不夠的。


愛無法使憂鬱者快樂;愛無法使不要小孩的男人要小孩,要小孩的女人不再要;愛無法使需要熱情的人滿足於伴情;愛也無法使吸毒酗酒者立地棄癮。


愛伸展我們,但時間總讓人回歸原形。


愛可以帶我們到前所未至新領域,卻無法超越本性的束縛。


這是愛最難的領悟。





(註:譯寫自What I Did (and Didn't Do) for Love By Amy Bloom

2015年12月16日 星期三

催眠尋憶奇案


英諺:Old sins cast long shadows──舊罪陰影長!

二十多年前失蹤的男孩舊屍出土,警方為了破案求助當年童伴,要她接受催眠挖掘當時記憶,沒想到卻尋出沒人能預料的驚憾結果!



《1》舊屍出土



翠西是個美國西岸人口不多的純樸住宅區小市,市民大多每天開車數十英哩上舊金山工作,這幾年因房市熱絡,市外山坡地被開發為高級住宅,一天建築工地挖出一具小孩屍骸,警方根據牙齒確定是二十多年前失蹤的十歲小孩彼德,他的失縱案一直沒破。

分配到此案的警探是強森及史密斯,強森是個五十多歲的資深警探,史密斯則是高壯挺拔的年輕小伙子,他們首先去拜訪已搬到鄰市的彼德母親。

“真是他嗎?”福克太太驚呼一聲頹然坐倒,半天才終於顫抖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根據法醫的檢查報告最可能死因是缺氧窒息,想必很快沒有受苦。”

其實法醫報告上結論是勒斃,但強森經驗豐富,知道在難屬心目中勒斃影像遠比缺氧窒息刺痛。

但福克太太臉上仍舊一陣刺痛,因為一下子她彷彿又回到二十四年前,她此生最黑暗的一年。

那年春季她先生不幸車禍喪生,半年後彼德又離奇失蹤,短短一年內她失去先生孩子,她生命所有的一切。

事發那天她六點鐘才下班回到家,屋內漆黑無人,她不以為意,彼德放學後常去隔壁蘇珊家玩,她先生去世後蘇珊父母總是額外照顧彼德,彼德與蘇珊同年同校,也是最好的朋友。

近七點她煮好晚飯過去隔壁叫彼德回家,意外地開門的卻是蘇珊的爸爸,說彼德今天沒來,他回家後只看見蘇珊一人,她有點感冒發燒,已經上床睡覺。

她這才慌張起來。

後來警方調查,那天下午有人看見彼德在附近路口跟個破舊紅色福特小卡車內的男子談話,那人是個單獨住在郊外小木屋的畫家,是個同性戀。

警方逮捕那名叫伍德的同性戀男子,但始終沒找到彼德屍體及其他有力證據,最後只好又釋放他。

“福克太太,妳的直覺呢?妳以為伍德是殺害彼德的兇手嗎?”史密斯問。

“我‧‧‧我真的不知道‧‧‧”福克太太茫視窗外,片刻才又道:“也許因為我心裡始終沒有放棄,一直仍盼望著有一天會奇蹟出現,彼德會突然回來。”



《2》重訪嫌犯



警探下一拜訪對象是當年嫌犯伍德,如今他已是個成名畫家,住在鄰市山坡上的一棟高級住宅。

開門的是個衣著優雅一臉鬍鬚的中年男子,警探道明來意後他悍然道:“我沒有什麼可說的。”說著便要將門關上。

史密斯也不甘示弱一把擋住,“伍德先生,我們不過是例行公事,想跟你談談而已。”

“談談而已?上一次我自願去警察局談談而已,被打斷了兩條肋骨,還有這個再也無法復原的瘸腿,我不會再犯同樣錯誤!”

強森溫和回道:“伍德先生,時代進步了,現在這樣的事不可能再發生,況且我們不過是想進去拜訪一下,沒有必要上警局。”

“你們根本沒有什麼證據懷疑我,不過歧視同性戀,你們給我滾‧‧‧”

伍德正激動罵著,忽然屋內傳來一聲:“怎麼回事,親愛的?”

“沒什麼事,你進去!”

伍德頭也沒回地命令,隨即又要關門,這一次是強森擋住,用他一慣平和耐性的語氣說:“如果你是清白,你為什麼不願意幫我們追捕真兇,洗刷你的嫌疑呢?”

“打電話給我的律師吧!”伍德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兩位警探走回路邊停車,史密斯說:“老大,你看清剛才屋內那年輕男孩沒?伍德那樣急著關門,恐怕還未成年?”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彼德在天有靈幫助我們!”

兩 人回到警局馬上對伍德展開地毯式全面調查,然而失望發現那青年實已二十,是伍德的商業助理兼管家,過去十多年來伍德發跡後曾有多名男性助理,全是像現任這 樣貌似未成年的美少男。其中一位名叫泰勒的五年前曾控告伍德性騷擾,最後兩人庭外和解,不幸泰勒已搬離加州,如今住址不明。

兩位警探將他視為重要線索,請求全美各州警局幫忙追查下落。



《3》催眠尋憶



在等待泰勒下落同時,強森及史密斯開車去舊金山拜訪彼德當年好友蘇珊,她現住舊金山,經營一家專做遊客生意的禮品店。

蘇珊看來遠比三十五歲實年蒼老,雖然面容猶存幾分從前美麗,意外地,她對彼德屍骸出土消息彷彿無動於衷,只淡然說:“我所知道的都在當年證詞內了。”

“可是威爾遜小姐,妳的證詞幾乎沒有任何訊息!”史密斯道。

“那是因為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那天我沒跟彼德一起回家,所以我什麼也‧‧‧”

“妳對伍德的印象如何?” 強森突然插問。

蘇珊愣了一下,自衛地道:“你什麼意思?‧‧‧我又不認識對伍德,會對他有什麼印象?”

強森解釋:“出事前幾個月他曾到妳家修過水電及油漆,妳一定見過他、跟他說過話,妳對他印象如何?”

“我也許見過他,但我不記得了‧‧‧我不認為自己跟他說過話,那時我才十歲!”

“那彼德呢?”

“彼德?彼德自然也跟我一樣,我們當年是十歲小孩,那會去注意什麼水電工‧‧‧”

這一次是史密斯插口截斷:“可是事發當天有人看見伍德在路口攔下彼德。”

“光天化日大街上講句話是什麼罪證?你們把目標鎖在伍德身上不過因為他是同性戀,你們落伍的觀念還停留在同性戀就是變態,一定有戀童癖‧‧‧”

強森與史密斯任蘇珊激動議論,兩人心有靈犀地對看一眼。

來找蘇珊前他們仔細研讀她的證詞,都覺得事有蹊蹺──平常放學後兩人總是一起回家,怎麼出事那天就剛好例外?也許真的因為那天生病不舒服所以獨自回家,但也有可能生病不過是編造出來的藉口,好解釋為什麼突然破例沒一起回家。

兩人推測也許伍德油漆時乘機下功夫籠絡取得兩小孩信任,事發那天蘇珊其實仍舊與彼德一同回家,知道的實比她承認的多,但可能因為伍德恐嚇及害怕自己也有罪不敢說,後來長大明瞭真相已太遲,無法主動承認當年畏罪撒謊。

“總之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很抱歉無法幫你們。” 蘇珊最後結論道。

但強森卻說:“即使如此,也許妳還是能幫助我們幫助彼德,威爾遜小姐,妳有沒有聽過催眠能幫助重拾記憶的新聞?”

蘇珊猶豫一下才點點頭,“不過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那會有什麼記憶去重拾!”

“其實不見得是妳想像的大樁記憶。”

強森解釋警方有一心理學家,擅長催眠領人重溫事發經過,也許妳曾看見或聽到什麼細節小事,當時以為雞毛蒜皮棄之意識之外,但那些記憶還存在妳腦內,在催眠中可以重拾檢視並記錄下來,也許這其中的某一雞毛蒜皮會是偵破此案關鍵。

“難道你們真相信催眠有這麼神奇的能力?” 蘇珊半嘲地笑問。

“近年有越來越多案件藉著催眠破案,事實勝於雄辯,妳為什麼不親身試試到底靈不靈,就算不靈,妳又有什麼損失?”

“那你們倆親身試驗過嗎?” 蘇珊反問。

兩警探支吾一下,誠實地搖頭說沒有。

其實強森與史密斯都不相信催眠重拾記憶的神力,雖然的確有不少案件藉此破案,但他們像大部份警探仍存疑地將它戲稱“巫術”。

他們建議蘇珊去接受催眠,其實不過想提供她一個不必承認當年畏罪撒謊的坦白途徑:讓她可以冠冕堂皇地宣稱自己是經過催眠而“重拾記憶”。

蘇珊酸溜一笑,“我也不喜歡被催眠,況且說不定還可能拾出我根本不想記起的記憶呢!”

此刻剛好有顧客開門進來,蘇珊藉機歉聲離去。

史密斯張口還要再勸,強森按住他手臂低聲道:“事緩則圓,我們下個禮拜再來。”

兩人回到車內,強森插入車鑰後不發動車子卻出怔數刻,輕聲道:“她是個有著痛苦過去仍看不見盡頭的女人。”

“怎麼說呢?” 史密斯轉頭看他。

“首先,她酗酒。”

“你怎麼知道?我沒注意到她雙手發抖。” 史密斯皺眉困惑。

強森注視窗外悵然一笑,“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同病的直覺。”

他曾經因酗酒而妻離子散瀕臨毀滅,戒酒至今十三年五個月,仍風雨無阻每週參加戒酒互援會。

然而大出警探意外,兩天後蘇珊突然主動打電話說她改變心意決定一試催眠,“就算不靈,又有什麼損失呢?”她在電話裡笑著說。

“她宣稱昨晚夢見彼德讓她改變心意。” 強森掛下電話與史密斯對視一笑,“腦筋靈活的女孩,很快悟出這是個一箭雙鵰、兩全其美的難得機會。”



《4》深埋秘密



然而之後幾週的發展卻讓兩警探大失所望。

首先那曾控告伍德性騷擾的泰勒至今猶下落不明,另一更大失望是蘇珊的催眠尋憶進行了一個禮拜卻毫無所獲。

兩 警探開始懷疑他們原先的推測,也許蘇珊那天真是生病沒跟彼德一起回家,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這條乍看充滿希望的線索原來不過死巷一條?但心理學家庫克博士 卻認為催憶應繼續,“雖然目前毫無突破,但我可以感到她內心深藏許多無法面對記憶,她雖然才三十多歲,但整個人充滿痛苦憤怒,我相信再多點時間應該能幫她 穿透內心的防禦城牆。”

兩警探並無異議,雖然他們心內根本對催憶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兩天後史密斯意外接到庫克電話,以她心理學家一慣輕描淡寫的口氣宣佈:蘇珊的尋憶終於有了重大突破。

“是不是伍德?” 史密斯興奮地大聲問道。

但庫克不肯明說,只叫他們儘快來她辦公室。

辦公室內只有庫克一人,史密斯困惑道:“蘇珊呢?”

“我讓她先回家了,她剛經過極大的心靈震撼需要好好休息。” 庫克表情凝重,毫無一點“終於有重大突破”的興奮。

兩警探面面相覷但沒說什麼。

庫克請兩人坐下觀看今天的催憶錄影,並解釋前十分鐘不過重複以前問過問題及閒聊,讓蘇珊感到安全放鬆,庫克把錄影快轉到關鍵時刻:

“所以妳醒來後躺在床上,看到窗外天色已暗,那妳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庫克的聲音問。

這是事發當天,蘇珊吃了藥回房上床後不知睡了多久又迷糊醒來。

“屋內很安靜我沒聽見任何聲音,沒有爸媽談話的聲音,也沒有電視機的聲音,非常奇怪。”

“然後呢?妳又睡著了,還是起床?”

影像中蘇珊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好半天沒有回應。

庫克再問一次。

蘇珊仍舊沒回應,但表情不再彷彿睡著,她臉上肌肉扭曲露出驚恐表情。

數刻後庫克博士突然輕問:“妳看見什麼?”

“彼德‧‧‧沒穿褲子一動不動躺在沙發‧‧‧” 蘇珊說著激動地乾哽一聲。

“然後呢?”

蘇珊不回應,哽咽起來。

“蘇珊,然後呢?” 庫克嚴厲地大聲追問。

“爸爸大聲地罵我上樓回房去!” 蘇珊哭叫回答。

“天哪!” 目瞪口呆的史密斯不覺低呼一聲。

兩警探遵從庫克叮囑隔了幾天才打電話給蘇珊,但一整天蘇珊都沒接或回電,第二天警探開車上舊金山,發現她的禮品店沒開門,他們擔心趕去蘇珊住處,敲了半天亦無回應,問鄰居說好多天沒看見她。

史密斯顧不得辦案法規,從樓梯攀上蘇珊公寓陽台撬開落地窗進入,蘇珊不省人事躺在臥房地上。屋內到處酒瓶,看來這幾天她全關在家裡酗酒。

蘇珊睜開眼後看見強森警探,淒然道:“你不是說,儘管去試,不管靈不靈又會有什麼損失?”

“我很抱歉結果竟是這樣。” 強森回道,“請堅強點,妳會渡過這難關的,相信我。”

聞言蘇珊笑嘲幾聲,落下淚來。

數刻強森才又輕聲道:“妳知道妳還需要出庭作證才能終結此案。”

蘇珊不答,只管搖頭。

然而她實無選擇,若不自願,檢察官也會經由法庭傳票她。



《5》真假記憶?



蘇珊的父母威爾遜夫婦還住在當年原址,史密斯按了兩次門鈴,開門的是威爾遜先生,他曾是一家大企業的中層主管,去年剛退休。

強森只說是為了當年彼德一案來做例行拜訪。

威爾遜客氣地邀警探入內,但抱歉太太出門購物,所以無法招待咖啡。

強森及史密斯默契地互看一眼,決定趁機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

“喬治,彼德的爸爸,不幸車禍喪生後,我們都盡力幫忙照顧彼德,減輕珍妮的重擔,彼德幾乎每天都會來跟蘇珊玩,有時也在我們這裡吃晚飯,我跟愛蜜莉也將他當作自己子女一樣看待‧‧‧” 威爾遜先生一邊在客廳沙發坐下,一邊喃喃自語回憶起來。

強森朝史密斯拋個眼神,史密斯立即截斷:“威爾遜先生,彼德的案件這幾天有重大新發展,你女兒蘇珊經過催眠恢復抑藏記憶,跟警方供稱當天在家裡看見你性侵彼德。”

好半天威爾遜先生兩眼茫然注視史密斯,彷彿沒聽懂他剛剛說的話,史密斯又重複一次。

但威爾遜仍舊目瞪口呆,數刻才低聲說了句:“那天我回家後並沒看到彼德,我也絕對沒有性侵過他,蘇珊說的不是事實。”

“但你女兒說她親眼看見你性侵彼德,就在這裡,這客廳內!” 史密斯提高聲調佯怒道。

“那不是事實,我沒看到彼德,也沒傷害他,從來都沒有。”

此時強森插入道:“若真如此,那你女兒為什麼要編造這麼惡毒的謊言來陷害自己父親?”

威爾遜低頭不語,喉頭不斷移動吞嚥彷彿強忍激動,過了好半天才終於開口:“蘇珊是個內心極度困擾的女孩,我們父女間正經歷一段衝突困難。”

之後他沉默不再回答問題。

走出威爾遜家大門,史密斯不屑地低啐一聲:“還有比那更做賊心虛的愧疚反應嗎?”

強森也同意,但只平淡回道:“他的反應的確令人玩味。”

然而第二天一早,蘇珊的母親趕到警局為丈夫洗刷。

“蘇珊是被憤怒沖昏頭才會編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謊言,我丈夫絕對沒有性侵彼德,他跟彼德的失蹤一點關係都沒有,全是蘇珊撒謊報復她爸爸!”

她告訴警探蘇珊禮品店經營不善一再虧損,她爸爸苦勸她另謀一技之長無效,只好以債權人身份強迫她宣告破產,為此父女大吵幾場,蘇珊痛詆爸爸想藉機用經濟來控制她,揚言要上法院控告爸爸詐欺。

威 爾遜太太流淚泣訴蘇珊如何從中學起突然變壞,逃學撒謊偷錢嗑藥,整天跟不三不四的太保太妹鬼混,十六歲懷孕逃家跑去舊金山,半年後才從拘留所打電話回家要 父母保釋。每次她在外面欠了債或闖了禍,就會打電話回家求救,事情過去了又反過來埋怨父母總是干預她個人私事,處心積慮地想控制她。

“其實我們的錢將來不留給她又能給誰?她爸爸不過是為她將來著想,替她把錢放進一個能確保她下半輩子生活無憂的財務信託,免得給她任性胡鬧三兩年全揮霍光,沒想到她卻憤恨至此,編出如此傷天害理的謊言‧‧‧” 威爾遜太太擦著眼角傷心道。

警探對蘇珊的背景及財務做了些調查,果然發現她的確有不少威爾遜太太提及的輕罪前科,她與爸爸間的財務糾紛也屬實。

強森與史密斯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們的原先理念──當初建議催眠尋憶是提供蘇珊一個不需承認當年畏罪隱瞞的坦白機會,但若蘇珊卻乘機借刀殺人編造回憶來報復她爸爸呢?

是不是因此她一開始拒絕催眠,過了幾天才又藉口夢見彼德改變心意?

然而她復憶後的激烈反應呢?那麼痛苦逼真,全是演戲?

警探將這些新發展告訴庫克博士,她承認蘇珊的復憶當然可能作假,不過她個人感覺傾向相信蘇珊,“我是幹這行的經驗豐富,雖然無法百分之百地分辨真假,但蘇珊的言行反應給我相當比率的真實感受。”

兩警探中史密斯也比較相信蘇珊,但強森皺眉沉默半天後黯然道:“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是否要起訴威爾遜的決定並不在他們身上,兩警探帶著所有資料去見承辦檢察官派特生,他是本郡的資深檢察官,因為此案廣受注目親自出馬。

他仔細聆聽強森與史密斯的報告後合掌支頷沉思數刻才道:“戀童癖通常不會是單獨的偶發事件,你們先對威爾遜的過去展開調查,看看能否挖出他跟戀童癖有關的其他蛛絲馬跡。”

他雖然這樣說,其實心裡知道他毫無選擇必須起訴威爾遜:若不起訴以後蘇珊的復憶證詞流傳出去,一定給媒體炒作成什麼庇護醜聞,他自己雖然對蘇珊的證詞存疑,無奈大部份民眾會相信她,他上司檢察長絕不會冒這種弄不好可能觸怒選民危及官途的風險。

派特生不願在警探面前公開承認,標榜神聖無私的司法也有需要向政治低頭的時候。



《6》另有真相



但 經過兩禮拜大海撈針似的搜查,警探很幸運地找到一條十多年前威爾遜企圖嫖妓未成年少女記錄。一流浪少女指控威爾遜企圖以金錢購買她的性服務,威爾遜堅決否 認,反過來指控那少女企圖以此勒索,被他悍然拒絕。最後因性交易並未發生,只有雙方各執一詞,罪證不足不了了之,但當時記錄仍在。

有此旁證,強森及派特生都改變意見,威爾遜很快被正式起訴。

然而尚未開庭,一早頭髮散亂兩眼紅腫的蘇珊意外出現檢察官辦公室,哭道:“我沒辦法出庭作證,我真的沒辦法,你們再逼我,我就改變證詞,說我是催眠下一時精神錯亂胡言亂語‧‧‧”

派特生及助理安慰許久,慢慢才問出原委:昨晚威爾遜太太打電話告訴女兒爸爸病倒進了醫院,情況很不好,痛罵她是個逼殺父親的忘恩負義禽獸。

派特生穩定蘇珊後派助理送她回家,隨即打電話怒譴被告律師縱容客戶騷擾證人,他打算稟報法官嚴懲威爾遜太太。

被 告律師米勒自然發誓毫不知情,並且聲稱一再告誡不要連絡女兒,“可是她先生突然心臟病發進醫院緊急手術,差點一命歸天,你能怪她不一時情緒激動打電話去怪 罪女兒嗎?真的,我說檢察官大人呀,你難道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這個可憐的女人,自己女兒指控先生性侵殺害一個十歲男童,若是你,能不抓狂拿起電話去發洩一 下情緒嗎?”

派特生不置可否,他不過是佯怒警嚇對方並無真正追究意圖。但放下電話時他不禁冷哼一聲:“突然病倒進醫院?想必是妳設計出來的可憐牌,企圖搏取陪審團的同情,咱們走著瞧吧!”

然而第一天開庭派特生看見被告坐輪椅入場卻又不禁大大驚訝,才兩三個月不見,威爾遜彷彿老了十年,看似一個風中殘蠋的末期病患。難怪一向作風保守的米勒律師這次大膽安排他上臺作證,一般重罪被告很少親自上證人臺,他質詢時可得客氣小心點,免得被認為霸凌老弱激怒陪審團。

一連幾天法庭全在選取陪審團及強森、庫克等次要人證作證,到了第四天才輪到蘇珊上台。在派特生引導下,蘇珊敘述回憶起的當天情景:

那 天放學她的確沒跟彼德一起回家,不過約好仍舊到她家做工課玩耍,然而兩人功課做到一半,意外地爸爸突然提早回來,告訴她媽媽有事回舊金山外婆家晚上才回 來。然後爸爸突然說:“妳臉上怎麼看起來紅紅的,是不是生病發燒了?”他摸摸她額頭,去廚房拿藥餵她,又堅持帶她上樓睡覺。

因為藥水太難吃她偷偷吐掉,上床睡了不久便迷糊醒來,偷偷下樓看見爸爸背對坐在沙發,等她走近才發現彼德一動不動地躺在旁邊。爸爸發現後怒吼地叫她“馬上回房去!”

她上樓沒多久爸爸也帶著藥水進來,嚴厲地追問她剛剛是不是藥水沒吃下去,她害怕地哭著承認了,爸爸說她就是因為沒乖乖吃藥才會生病作惡夢,他重新餵她吃藥,然後說明天醒來她的病就會好了,剛剛的惡夢也會完全忘記。

“蘇珊這很重要,妳聽清楚了,如果妳不將剛剛的惡夢完全忘記,我們家就會大難臨頭家破人亡,妳也會像我們去年看的電影裡那俄國小女孩一樣,被送去遙遠鄉下的孤兒院,天天挨餓受凍鞭打‧‧‧”爸爸嚴厲地告誡許久,然後又說他有多愛她,希望他的小女孩聽話,不要讓他失望生氣。

輪到米勒律師質詢,她毫無意外地把蘇珊的陳年醜史一五一十全盤托出,將她描繪成忘恩負義毫無廉恥的浪蕩女。最後她說:“威爾遜小姐,妳知道妳仍然是妳父母的繼承人嗎?即使妳做出如此喪心病狂傷天害理的行止,妳父母依舊將妳當作唯一的親骨肉,依舊同樣地愛著妳,妳知道嗎?”

蘇珊忍不住落淚低下頭來,米勒馬上乘勝追擊又道:“妳為什麼不抬起頭來看一下被告座上的爸爸,睜開眼好好看看妳錯誤的言行將他傷害到什麼樣的地步?”

蘇珊從一上證人臺就一直避免朝被告方向看,米勒注意到了,故意攻她痛處進一步刺激她。

然而原本低頭哽泣的蘇珊聞言突然抬起頭來,堅毅地道:“我知道自己有許多缺點錯誤,是個完全不合格的不孝女,但是我唯一的安慰是:我正視邪惡沒有閉上眼,沒有假裝它不存在,沒有因軟弱而寬恕那不可寬恕的罪惡!”

本來蘇珊一低頭哭泣,派特生心裡大叫不妙,等米勒乘勝追擊他以為蘇珊肯定會當場崩潰,沒想到她竟能出其不意地絕地反擊──聽見她這話的人,怎麼能不相信她的證詞完全是在極困難處境下的大義滅親壯舉!

下午換威爾遜上臺作證,在米勒律師引導下他簡短但堅決地宣誓從未對彼德有過任何不軌行為,也完全與他的失蹤死亡無關。

之後派特生檢察官上場,他首先詢問威爾遜那天為什麼剛好提早下班回家,“是不是因為你知道太太不在家有機可乘?”

威爾遜否認解釋:因為太太打電話告訴他有事回舊金山娘家,要他提早回家照料女兒晚餐。

在質問下,他又否認那天曾看見彼德及性侵殺害他。

派特生改問嫖妓未成年少女一事,威爾遜辯稱他是被勒索的受害者,並強調他並未被起訴。

“但根據警方記錄,是你首先主動接近那少女,手裡拿著六十塊錢,要她‘幫你一點小忙’,如果這不是以錢誘姦是什麼?” 派特生追問。

“我根本沒那樣說,那是她勒索不成後編造出來的謊言。”

“你現在當然否認,那我問你,你為什麼沒事主動拿錢給一個陌生的未成年少女?”

“我是看她可憐想幫助她,沒有其他不良企圖,她一個人坐在車站外的路邊角落,看來又髒又餓像個逃家的女孩,看到她讓我想起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兒,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想幫助她,給她一點錢勸她回家‧‧‧”

威爾遜還沒講完,派特生心內突然靈光一閃,似有所悟──我正視邪惡沒有閉上眼‧‧‧沒有因軟弱寬恕那不可寬恕的罪惡!

他 隨即掉轉話鋒,改口說:“威爾遜先生,假設你說的是事實,你並沒性侵殺害彼德,那麼你一定同意今天你女兒捏造謊言來指控你是個極不尋常的例子,你想你女兒 蘇珊,來自一個良好的富裕家庭,是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一個女兒要經歷怎樣的成長經驗才會走到這個極端地步,有一天反過頭來捏造惡毒謊言,陷害那曾 經養育照顧並且深愛她的父親?”

大出眾人意外,威爾遜聞言突然激動流淚,張著口彷彿呼吸困難。

法官見狀立即關問他有無大礙,並宣佈休庭半小時。

派特生憂慮審判可能就此中斷數天,甚至更長,但半小時後威爾遜安然重回證人臺,臉上反而有種奇異的平和與堅定。

派特生重複休息前問題。

威爾遜低頭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數次才終於開口:“因為我曾經對她做出不應該的舉動‧‧‧我曾經‧‧‧我曾經‧‧‧性侵過自己女兒‧‧‧”

他流下淚來顫抖著無法繼續。

法庭內彷彿一顆無聲炸彈爆發,人人震驚獃視,威爾遜太太一手掩口臉上抽搐,蘇珊則無聲地淚流滿面。

法官再次溫詢證人是否需要休息?

威 爾遜抹淚回道:“法官大人我還好,我想在勇氣喪失前一鼓作氣說完我早該承認的事,這些年來我看蘇珊痛苦沉淪,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自責,我真該死,我對不起我 的女兒太太,我是個禽獸不如無法原諒的人,但我還是希望蘇珊能相信,這些年我是真心真意地為此感到愧疚痛苦,希望時光能倒流更改一切‧‧‧”他朝女兒方向 看了片刻才又繼續:“但我和彼德的失蹤的確毫無關係,我從未對他做出任何不當舉動,那天我回家後的確只看到蘇珊一人,彼德並沒有來。” 他轉頭望向彼德母親:“我自知日子不多了,我是不是被判有罪其實對我並無差別,珍妮,妳一定要相信我,我從沒傷害過彼德,沒背叛妳的友誼與信任。”

福克太太用手帕掩口哽泣,不斷點頭。

當在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時,蘇珊悄悄地起身離開。

隔天陪審團花了一天時間仍無法達成共識,有些人堅決相信威爾遜的懺悔告白,他們強調:他被審判的是彼德的失蹤死亡,他雖然性侵女兒不可原諒,但那完全與此案無關。

然而有些人卻觀點不同:如果他能性侵女兒而撒謊至今,那他又為什麼不能同樣性侵彼德又否認呢?

法官指示陪審團下星期一繼續討論,做出有罪或無罪決定。

然而陪審團還未達成共識,週日一早威爾遜太太起床發現先生屍體。

他坐在椅上看來非常平靜,並無自殺或心臟病復發跡象,彷彿單憑著堅定的意志力,他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



《註》故事改編自數年前美國電視劇Law & Order中一集。

延伸閱讀:入畫桃花源(上)

2015年10月20日 星期二

男人精子脫身,即成禮物?


前不久看了一集“Law & Order”電視劇,故事主幹“精子竊盜”新奇引人,Law & Order向以採擷社會熱門話題、新穎現象聞名,這“精子竊盜”描述一年輕貌美女子,出沒紐約酒吧勾搭男人,偷偷在酒內下藥後盜取精液。

也許有些男人會說:“哈,這還需要盜取?大爺我免費奉送還到府專送!”

臭美!──人家姑娘她只挑名人、精英或成功企業家。

哎,等等──也許有人會問──俺只聽過男人下藥強奸昏迷女性,從沒聽過,也無法想像,女性昏奸男性強取精液?

啊!──看官您跟在下一樣純良,不知原來竟有這樣駭人聽聞的“醫學程序”,礙於此文普通級就不囉嗦描摹細節,有興趣者可上網一查“electro-ejaculation”

總之羊男醒來丈二金剛不知怎麼回事(或者稍覺坐端有點濕滑詭異?),哪料得到自己早被像乳羊般榨乾了精蟲寶寶。

原來這女子父親經營一家高檔的精子銀行,專銷“名牌”──即藝術家、科學家、諾貝爾獎得主、成功企業家等等,每當貨源不濟大小姐便兼差親自下海當“採購”。

當然電視劇誇張,不過在精子銀行普遍的今日,實在不難想像其中可能有些黑市暗盤交易。試想一些名媛貴女平常出門賓士、手上愛馬仕慣了,當她們決定單親懷孕時,恐怕不會干心屈就張三李四愣大頭的“孬種”?

也許因為我寫科幻小說,立即想像起不遠未來將有精品精行的誕生,想要子女的人可以到此選購甚至“定製”,經過精心篩選及改良的各類名牌精卵:

諾貝爾獎得主?沒問題,請問要科學、文學還是經濟?

型男美女?沒問題,我們有幾十種當今最流行的性感形象任您挑選。

想要特重感情的孝順子女型?還是愛冒險的成大器型?或是超人氣的政治人物型?沒問題,我們統統都有!

你覺得這未來選購子女基因的想像荒誕無稽嗎?那請想想為什麼有人願意花大錢購買名牌純種寵物。

當然大部份人仍帚自珍安於傳承自家基因,但一定也有少部份人在乎優基勝於血緣,願意花錢定購符合他們理想中的最佳子女──既然要花那麼多心血財力扶養子女,為什麼不挑一對最佳基因的精卵,給子女一個最健康聰明且美麗的優勢起點?

但言歸正傳,當我上網搜索資訊時卻發現好幾樁引人注目的男人精子歸屬權案例,其中最匪夷所思如下:

理察是美國的一名醫生,他與同是醫生的女子雪朗短暫交往四個月後分手,兩年後雪朗控告理察,要求他公認他是她孩子的生父。

理察大大震驚,他們倆總共只發生過三次性行為,都是口交。

沒想到經過DNA檢驗,理查竟真是生父!

原來雪朗早有預謀,偷偷收集精液,後來才人工授精懷孕。

理查震怒,也反控告雪朗竊盜。

纏訟數年最後高等法院贊同女方說法:精液是通過性交男方贈與的“禮物”!

“男方事先並未言明精液必須歸還,所以無法控告女方竊盜。”判決書解釋。

不過法院同意理查能控告雪朗精神損害,因她以狡猾、非常理能預料的方式迫使他成為父親。

然而法院仍判定理查必須支付每月$800美元的子女扶養費。

在許多類似案例,法院總是判定父親必須支付子女扶養,因為法院最在乎的還是子女的福祉,不管誰對誰錯、公不公平,無辜子女的福祉仍需要保護。

所以男人若不想莫名其妙成為父親,請記清楚了:精子一旦脫身,就是贈與禮物,女方拿去餵狗或人工授精您都管不著!

延伸閱讀:入畫桃花源(上)

2015年9月29日 星期二

你想看到我在“裸照”中的樣子嗎?


/秋影

上班第一天沈默在工作郵箱中發現一堆性愛裸照,然後他開始收到一女子咒罵前任的信‧‧‧他忽然有點惡作劇的念頭,於是隨便從裏邊找出一張照片,就給她發了過去‧‧‧

1



那些照片真的把沈默嚇了一跳。

全存在郵箱,差不多百十張,照片有點模糊,也無美感,但香豔又銷魂。

全是床上照,一個男人和女人在翻雲覆雨,可能是用手機拍攝的緣故,女人面容不甚清楚,只能看出身材還不錯。他們的姿勢千奇百怪,男人是個胖子,也難爲他能做出這些動作來。

這明明就是民間豔門照。

他大致掃描幾眼就關掉了,因這是在公司,一不小心就會被同事看到,而且他畢竟不認識主角,照片拍得也無甚美感,因此除了震撼外,並沒對他有太大吸引力。

這是沈默上班的第一天,郵箱是辭職的前任留下的,因爲是公司統一申請的工作郵箱,現在就成他的了。他對前任的馬虎很是敬佩,把這些私人照片存在這個不太保險的郵箱也罷了,居然走時還忘了帶走。

沈默沒太奇怪,很明顯是一對情侶情到深處所拍攝,雖然他單身,但完全理解。

然後他發現還有一封未讀郵件,日期是兩天前,很明顯給前任的。

他猶豫一下,還是點開了。

是一個女人發來的,信很長,全是謾駡和詛咒。但沈默還是看明白了,是那男人前女友發的,應該就是照片裏的女人,他們分手了,男人甩了她,去了另一城市,並換了自己聯繫方式,她只得把信件發到這裏。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郵箱也易主了。

沈默不由想起那些裸照,心底有種世事多變的感覺,不免有點唏噓。

但畢竟和他沒什麽關係,他滑鼠一點刪除了郵件,刪除鍵到那些照片時,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讓它們仍保留在了草稿箱。



2



沒想到信件卻源源不斷襲來,每天至少一封,或者威脅,或者傾訴,或者詛咒,無論如何,看來是女方還完全忘不了男方,他如果不告訴她這郵箱已換人,她肯定會執著地一直發下去。

於是這天沈默給她回封郵件說明了自己身份。很快就收到她的回信,說自己對打擾了他很抱歉,別無他話。

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沈默漸漸也把事情遺忘掉了。但半個月後他清理郵箱時,又看到那些照片。

然後他忽然有點惡作劇的念頭,於是隨便從裏邊找出一張照片,就給她發了過去。

他發出去之後就後悔了,覺得很不道德,但陡然又生出幾分刺激來。揣測著,她看到照片什麽反應?

第二天就收到回信了,沈默打開時,不能形容當時的心情,有點慌亂,還有點手足無措。

她只有一句話,什麽條件,說吧。

沈默良久才反應過來,她以爲他在和她談條件,以爲他在要挾她!

他真的只是惡作劇,根本沒多想什麽,但現在想來,他把照片發給她,誰都以爲這是要挾。

沈默發了會呆,事情發展到現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思考很久,決定事情到此爲止。他沒回郵件,想著就這樣告一段落。

但她很明顯緊張起來,看到沈默沒回應,又很快發信件過來說,只要他不對外人傳播這些照片,並把照片還給她,他什麽條件都可以。後邊是她的手機號。

沈默不明白她爲什麽還要要回照片,可能是她想留著作紀念。他不由得對她的癡情發出感歎,於是拿出手機給她發條短信,說他只是無意看到這些照片,並沒想要挾她。

但發送前他又改變主意,短信變成,我們見面談吧。後邊附了一家咖啡廳地址。

他忽然很想見見她,他對這個女人産生了興趣,想看看一個在床上熱烈奔放的女人現實中是什麽樣子,生活很無聊,是需要自己找點樂子的。

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和床上有什麽區別,當然,遠遠看一眼就好了,然後回去再給她解釋,這只是自己的一個玩笑,她放心好了,他不會要挾她。

那天他故意很晚才去,空蕩蕩的咖啡廳裏,除了幾對情侶,只有一個位置上是坐著一個女人,她靜靜地坐在那裏,長髮傾瀉下來,看不清臉,無疑很美。

沈默悄悄又回到門口,然後給她打電話,果然剛接通,那女人手機就響起來,她擡起頭把手機放在耳邊。

沈默看到她的臉,她居然這麽漂亮,而且氣質嫻雅,和裸照中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沈默把電話放下出了咖啡廳,他有點激動,手心出了汗,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生根發芽,他見到了她天使的一面,他還要見到她照片中的樣子。



3



第二天她打電話問沈默怎麽沒去,聲音有點沙啞,但很好聽。

沈默說,我那天臨時有事,咱們今天晚上再見面吧。

他這次說的,是一個酒店房間號。

她沈默良久,沈默有點害怕,他居然真用那些照片去勒索她了,不是勒索錢,而是她的身體。她會拒絕嗎?她如果拒絕,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沒想到她說,好,到時我會在那裏等你。希望你別再失約。

他呆了,她真的答應了自己,自己居然這麽卑鄙,真要用這些照片來要挾她嗎?但想到晚上將要發生的事,又陡然覺出幾分刺激。

晚上他如約來到酒店房間,她已經在那裏等待了,她坐在床邊,看到沈默進來也沒說話,似乎已默許了將要發生的事。

他覺得自己真無恥,想把一切告訴她,但還沒張口,她已經主動站到他跟前,他看到她緊身羊毛衫裏的旖旎風光,就說不出口了,只覺得渾身細胞一下就脹大好幾倍,把手伸到她胸前。

她說,我只要你把那些照片全給我,然後自己一張不留全部刪掉。

沈默點點頭,她松了口氣,就不再說話了,她居然這麽天真,他只是口頭答應,她就完全相信了他。

然後她主動脫去衣服,她的身體真的好美,豔麗而性感,似深處泥沼裏開出的鮮花,潔白無瑕,千嬌百媚,風情萬種,沈默瘋狂又急促地擁住她。



4



沈默知道了她叫栩縈。他如約把照片給了她,自己也刪掉了全部,倒不是他多守約,他真的對那些照片不太有興趣,照片和她本人差遠了。現在他日夜想的,都是她本人和她的身體。他不知曉她會令他如此動心。

他們斷斷續續又見面,也經常做愛,每次相見都不再提相片的事情,沈默也知道了,栩縈的前男友因爲又愛上了別的女人,然後就和她分手了,她想挽回,他居然爲了躲避就辭了工作,去了一個她不知道的城市。

沈 默覺得心底有點發酸,她的行爲無疑說明她很愛前男友,否則當初也不會這麽瘋狂發郵件,她之所以現在會和他在一起,可能還想著那些照片吧,怕自己名節不保, 也可能是太過寂寞。沈默當然知道,一個人生活,真的是太寂寞了,若加上心底還有一個深愛但離開自己的人的話,更會加倍。

但見的次數多了,他越覺得心底漸漸開始放不開,每見一次,似乎她都在他心底的烙印加重一次。

這天做愛後,沈默莫名覺得很激動,有些洶湧的心底暗流,他問,妳愛上我了嗎?

栩縈不回答,反問,那你愛我嗎?

他就有點狼狽地頓在那裏,稍稍猶豫了一下,不再回答。

是的,他是自私的,他希望她愛上他,但自己卻不願再往前一步去愛她。他是喜歡她的,但是,是愛嗎?

他想起她的前男友,她真的能忘記他嗎?而且兩人拍的照片還歷歷在目,因此沈默沒說話。他想,其實如果他向前一步,他們就不會是現在這種說不清的關係,她會和他在一起的。

但自己能接受嗎?那些照片,其實就是一堵牆橫在他們面前。

但這些沈默從來沒有和她提起過,他當然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如果不能接受她的過去,那就不要去刺痛她。

栩縈似乎明白了什麽,笑了,沒愛上就好,這樣會減少很多麻煩。

他仍然不說話,她輕輕轉過臉來,抱住他的頭去親吻,她的嘴唇很柔軟,慢慢在他的臉上移動,然後貼住他的嘴唇。

沈默說不上有哪里不對,但還是有點不安。



5



等沈默再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了。

他很驚慌,她去了哪里?是因爲他沒說愛她嗎,所以走得義無反顧?

以前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他陡然驚覺,如果那不是愛還能是什麽?爲什麽不告訴她?其實他愛她,早就愛上了她,可就因爲自己對她以前的放不開,讓她以爲他不愛。

然而她真的就不見了。



6



這天一個男人來公司找到沈默,開門見山,你就是我辭職後接替我的人?

沈默茫然地點點頭,還沒反應過來,一拳頭已經打在他的臉上。

血從他的鼻子流出來,那男人大叫著,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

衆人拉開男人,從那男人的訴說中,沈默明白了,原來他和現在女友的照片被傳到每一個認識的人那裏,現在女友不但離開了他,他還無臉去見任何人。他忽然想起那些照片是遺忘在以前工作的郵箱,然後認爲肯定是沈默傳發出去了。

沈默呆住。

他一下明白,栩縈不是照片上的女人,那是這個男人和抛棄栩縈後的女友拍的,怪不得他一開始就感覺不像,他一直以爲是因爲是照片不清楚而又是裸照的緣故,但事實是,根本不是一個人。

栩縈向他要去所有照片,只是爲了報復眼前的男人,讓他顔面盡失。

但是照片他早給了她,她爲什麽直到現在才做這種事呢?

他想起那天她反問的話,那你愛我嗎?

是因爲一直以來,她愛上他了,所以不想報復了?她想問出他一個是否愛她的答案,但是他沒回答。

沈默沒有解釋,只是對那男人說,對不起,一切是我的錯,你怎麽懲罰我都可以。

他不知道承擔這件事情的後果,但他顧不得去想了,只是心像被亂麻繩勒住了一樣,很疼,他現在只是想找回栩縈,但是,她在哪里?


(轉載大陸網路文)

 延伸閱讀:入畫桃花源(上)

2015年9月1日 星期二

愛情藥指日可待,你贊成嗎?


你日夜渴望如何才能讓她愛上你嗎?妳擔心結婚多年他已不再愛妳了嗎?

古代傳說中有無數的愛情法術,現代雜誌則充滿愛情心理、占星學──不管方式,如何讓人死心塌地愛上我們,一直是大眾的幻想。

然而這幻想,通過現代醫藥科技,已指日可待!

科學早發現人類的基本行為,包括愛情、慾望等,大都通過某些組合的大腦神經肽(neuropeptide)及神經遞質(neurotransmitter)來完成。

現代科技則進一步鑒定出履行情愛行為的相關大腦分泌,譬如催產素(oxytocin, 多巴胺(dopamine, 睾酮(testosterone)等,並且已有雛型藥物能增進或銷阻其功效。

有實驗證明,能通過注射催產素將兩隻陌生田鼠瞬間變成恩愛夫妻,或將天性忠貞的配偶改造成水性楊花。同樣地,人類也能通過簡單如噴鼻劑來增強夫妻關係或經由降低性慾來減弱關係。

這些可增進或銷阻愛情的藥物將重大改變人類生活。

譬如結婚多年情感漸淡夫妻,在婚姻諮商外也可在心理師導引下添用增強關係的愛情藥。老是身不由己出軌偷腥的伴侶,也可以藉由降低性慾來控制這不良習性。

但另一方面,許多人卻認為情愛是人類最自我不可侵犯的本能,擔心它的藥物化將被濫用,對社會產生弊多於利影響,應從一開始便嚴加管制其研發。

譬如將來它可能被藥廠像壯陽藥Viagra一樣普及推銷濫用,促使愛情從人類最聖潔高尚的情操淪落為唾手可得朝花夕拋的廉價品。此外,它也可能被用來“治療”同性戀等被某些宗教文化視為病態的情愛行為。

你對愛情藥物化有著什麼樣的觀感?


延伸閱讀:入畫桃花源(上)

2015年8月13日 星期四

入畫桃花源(下)





張太太辭去工作,每天坐在畫前以淚洗面,不斷哀告妹妹:媽媽以前沒有好好照顧妳,現在已經知道自己錯了,請原諒媽媽回家來好嗎?

晚上下班回來後,張先生也常一個人去女兒房裏呆坐許久。

當初兩夫婦因為鬧離婚失去了女兒,現在卻因為痛失女兒的悲傷同舟共濟不離婚了。

雖然沒有妹妹可照顧了,張太太仍然留下我幫點小忙,後來我考上大學夜間部,他們又出錢支助學費。『不要不好意思想搬出去,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知道嗎?』張太太跟我說。



十年前先生去世了,從今年起太太也三天兩頭臥病不起,昨天太太把我叫到床前,跟我說她日子不多了,已立下遺囑,會把房子及一筆錢留給我,夠我後半輩子無憂無慮生活。她只要我答應她一件事:好好看護“桃花源”,不讓它受到任何損壞。

『等了這麼多年,雖然沒等到妹妹回來,但總算看到她嫁人生子,我也死而無憾了。』太太說著眼眶紅了起來,但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幾 十年來先生和太太將妹妹的房間維持原狀,他們嘴裡不說,但我知道他們心裡從未放棄有一天會奇蹟出現,看見妹妹回家。這些年我們三人每天必到畫前探視妹妹, 看著她從一個失落畫中哭泣的小女孩慢慢淚乾展顏,融入變成和其他畫中人沒兩樣的桃花源人。除了她每個月會移動位置,又隨著歲月流逝逐漸成長。

不過畫裡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十年前先生去世時妹妹才不過二八佳人的亭亭玉立少女!

幾年前一天妹妹突然從以前的辮子頭改成盤髮的少婦頭,讓我們驚喜猜測她是不是嫁人了?果然今年初我們看見她抱著一個娃娃出現,對著他或她指向畫外,彷彿是在說:『外公外婆在那裡喲!』

她知道先生已經過世了嗎?她還記得外面的世界嗎?



太太將桃花源鄭重託付給我讓我意識到,太太去世後我將成為碩果僅存的唯一見證人,因此我決定把事情經過寫下來,讓將來此畫的守護者也能知道妹妹入畫桃花源的故事。     陳淑英筆。





當年讀完筆記後我誤以為原來陳奶奶就是當年照顧妹妹的陳淑英,當然她不是,我忘了畫中時間緩慢,陳奶奶其實是陳淑英的孫女。而且當年和陳奶奶認識時她並非我以為的六七十歲,她已經八十多歲了。我自己成為桃花源的守護者後才知道,與此畫朝夕相處的人似乎也跟著變得長壽健康。

五十多年前我從陳奶奶手中接管桃花源時妹妹已經是個老太太了,不過還看來身體健朗,三十年前她開始行動不便需要拐杖,過去這四五年來更幾乎全坐在溪邊的大石曬太陽不再移動位置,除了每隔一陣子會換個不同姿勢。

雖然妹妹已融入桃花源多年,看來和其他桃花源人一樣神情愉快,但有時我會從她微垂出神的臉上彷彿看見絲絲的‧‧‧悵惘?

她是在懷想多年前出生的另一世界與親人嗎?她可知道這個外面的世界早物換星移、人事全非地飛奔了近兩百年?

半年前一早我起床盥洗後按例去拂畫探視妹妹,卻驚見畫裡她慣坐的大石上空無一人,獨剩那根熟悉的拐杖孤伶伶地倚在石邊上。

雖然過去這一年來妹妹的影像已日漸淡薄,但乍見她煙消雲散仍舊讓人心頭轟然一震,頹坐茫失許久。

妹妹消失不久後我開始夢見自己進入桃花源。

一開始非常片段模糊,彷彿不過魂離神遊一個既熟悉又有點失焦的畫中景象,一兩個月後景象漸漸清晰,不再只是魂遊,而是實實在在感到自己已置身畫中,在那熟悉的山間溪畔漫走。

一次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腳底沾滿泥巴。

初遊桃花源時一次我在山徑上不意迎面撞上一個揹負柴枝下山的樵夫,我反射驚呼一聲,但他彷彿看不見也聽不見我似地繼續行走。後來真的置身其間後我仍小心翼翼避免被人撞見。

在現實生活裡我已八十多歲開始有些行動不便,但每次進入桃花源便頓覺年輕許多又行走自如起來。一天我走至以前妹妹慣坐的溪邊大石,驀地瞧見石下有物走去撿起一看,雖然經過漫長歲月風吹日曬破舊不堪,但仍可看出是個現代的洋娃娃──是妹妹當年帶進桃花源的心愛芭比?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當我心中正如此感嘆時,身後忽有聲音道:『妳是那個從外面進來的人對不對?』

我轉頭看見一個眼熟的五六歲小鬼朝我好奇地帶笑打量──畫中那個頭紮小辮對人眨眼的俏皮小男孩!

小男孩告訴我自從妹妹消失後大家都在引頸翹盼下一個從外面世界進來的人,這一陣子他們可以感到生人帶進的外面世界氣息,但沒人見過,弄得桃花源裡人人好奇不已。

小三子──男孩名──帶我去見大人們,大家熱情又好奇地歡迎我,告訴我桃花源的由來。

秦朝時有位道士王真人,為了躲避秦始皇強召入宮提煉長生不老藥,創作“桃花源“躲入避世修煉。真人仙去前告訴他們,他走後桃花源將再次開放,引渡下一個想避世的有緣人。

他們告訴我,只要吃了桃花源的仙桃,就能留在畫裡。

『可是不要像妹妹那樣,一開始說要留下來,吃過仙桃後又後悔哭著說要回家,已經來不及了!』小三子調侃道。





大學畢業剛工作不久的小慧有個已經八十幾歲了仍獨住自主的姑婆,姑婆的獨子多年前留美後就定居下來,二十年前姑丈公去世時表叔要接姑婆去美同住,但姑婆堅持一人留在臺灣。小慧因為住得近又與姑婆投緣,每隔一兩禮拜便會就近探望。

這一天小慧按鈴始終沒人應門,她忐忑不安地拿出姑婆給她的鑰匙開門進去,卻驚見屋內空無一人,後來才在桌上看見姑婆留給她的信。信內姑婆叫她先去仔細察看客廳那幅早說好要留給她的畫,然後再閱讀桌上的一本筆記。

小慧非常納悶地走去觀看桃花源,驀地她兩眼圓睜,無法置信地驚叫掩口──天哪‧‧‧姑婆竟然跑進畫裡去了?                    (完)


入畫桃花源(上)


從此每隔一陣子我會去陳奶奶公寓喝茶賞畫,直到好幾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我才猛然發現驚叫出聲,『畫裡的這個老太太‧‧‧她上次不是在這裡的!我記得她原本是‧‧‧是站在這溪邊和洗衣的女人談天‧‧‧不是嗎?』

難道我竟會完全記錯了?我驚疑地看向陳奶奶。

她紋風不動坐在椅上微笑,數刻才道:『是的,妳總算注意到了,她幾乎每個月都會更換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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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四年後我和先生終於存夠錢買一間屬於我們的三房小公寓,搬入一個月後大樓的其他住戶都見過了,唯獨對門2B的鄰居。我曾去按門鈴想自我介紹,但似乎沒聽見裡面鈴響,也沒人應門,當時我以為是個空屋。後來才有鄰居告訴我,2B獨住個神秘的銀髮老奶奶,沒有人認識,她很少出來走動,也好像沒有訪客。

住了幾個月我和先生開始健康新生活,每天六點早起晨跑半小時。一早我們跑完步買了咖啡早餐回家,在大樓門口碰見一位銀髮的老奶奶,她兩手各拎幾個塑膠袋,顯然剛從附近市場回來。

『奶奶,您好,能幫妳提幾個塑膠袋嗎?』我微笑招呼,『我們住在2A,這是我先生,我們姓潘。』

『你們也好,我姓陳,住2B,我們是對門鄰居。』老奶奶慈笑回應。

我伸手要去拿她手上塑膠袋,她婉謝一聲,笑說習慣了沒問題。

她滿頭銀髮看來六七十歲,但身形清瘦健朗,兩手提著重物爬上二樓一點也不輸我們兩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

從此每幾個禮拜我們晨跑後總會碰見買菜回來的陳奶奶,她五六天才出門買菜一次,『我吃的不多又簡單。』她解釋。

我告訴陳奶奶我從事翻譯工作整天在家,如有任何需要或想找人聊天,請儘管來按門鈴。要是一陣子沒碰見陳奶奶,我出門買菜時也會去拍她的門(她的門鈴壞了),問能否順便幫她帶點什麼回來?

漸漸熟悉後我常向她討教廚藝及其他家事知識,有時候我嘗試她的食譜後會邀請她過來和我一起午餐。

過了一個多月她終於回邀我過去喝茶坐坐,『不過就是清茶點心,我年紀大了一切只求簡便,沒什麼可招待的。』

陳奶奶的公寓簡單沒什麼傢俱,然而清幽樸實毫不寒酸。

客廳牆上有一橫幅國畫是室內唯一裝飾。畫中是個依山傍水的村莊景致,幾幢房舍隱現在花木扶疏的山坡與溪邊,其間點綴著生動活潑村人:幾個女人在溪畔浣衣、一群小孩在廣場嬉戲、兩個荷鋤交談的農人領著牛隻走向村外。

畫中每一個人都神情愉快,整幅畫散發奇妙的安詳和樂氣氛,使人不覺徜徉其間。

大概好半天我才終於回過神來,看見陳奶奶靜坐椅上微笑看我。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問道:『陳奶奶,這幅真是奇畫,乍看平常,可是看著看著卻使人彷彿置身其間,流連忘返,尤其裡面每個人都表情生動栩栩如生,這個頭上綁小辮子的男孩,一臉俏皮模樣,乍看簡直像在跟我眨眼睛呢,這是哪個名家的手筆,畫名叫什麼?』

『是誰畫的我不知道,但這幅畫叫桃花源。』

『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桃花源?』

陳奶奶本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片刻才微笑回道:『嗯,就是那個桃花源。』

從此每隔一陣子我會去陳奶奶公寓喝茶賞畫,直到好幾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我才猛然發現驚叫出聲,『畫裡的這個老太太‧‧‧她上次不是在這裡的!我記得她原本是‧‧‧是站在這溪邊和洗衣的女人談天‧‧‧不是嗎?』

難道我竟會完全記錯了?我驚疑地看向陳奶奶。

她紋風不動坐在椅上微笑,數刻才道:『是的,妳總算注意到了,她幾乎每個月都會更換位置的。』

對於我的許多疑問,陳奶奶只說:『都在這本筆記本裡,妳拿去看了自然明瞭一切。』





我名叫陳淑英,下面記錄的是我所知道關於妹妹與桃花源的整個事件經過:

四十多年前我從鄉下上臺北工作,經親戚介紹到一年輕的張夫婦家幫傭,照顧他們五歲的女兒妹妹,並晚上自修準備明年考夜間部大學。

妹妹是個非常幸運的女孩,她誕生富家又是獨生女,從小錦衣玉食,房間像個童話的公主宮殿,裡面從芭比娃娃到電視電腦,所有一切五歲小女孩可能需要與想要的都一應俱全。

但 妹妹也是個非常不幸的女孩,父母每天早出晚歸忙工作,晚上若沒有應酬回家,不是吵架就是各自關在書房講電話。晚上是我下工的自由時間,大都待在屬於我空間 的閣樓小房間唸書。常常唸到一半門上會傳出兩聲輕敲,妹妹帶著她心愛的芭比娃娃站在門外,『阿英,我可以來妳這裡陪妳唸書嗎?』妹妹低頭細聲問道。

妹妹可以獨自一人坐著和她的芭比玩上許久,兩人窸窸窣窣低聲交談。

她是個縱然擁有一切但非常孤單寂寞的小女孩。

一 次張太太跟先生大吵近一禮拜,復合後兩人愧疚趕快帶妹妹出去買玩具補償,結果在百貨公司逛了一圈妹妹什麼也不想要。出來要上車時剛好路邊有人擺地攤賣畫, 妹妹突然停在一幅畫前跟爸媽指說她要這個。地攤老板見狀馬上趁機敲詐,要價一萬元,這在當時是筆不小數目。張先生跟老板殺價,說了半天還是一萬。張太太跟 妹妹說:『這幅畫有什麼好,妳過幾天就生厭不喜歡了,我們不買這個,去百貨公司買更好的玩具!』但妹妹堅持她只要這幅畫。

後來我私下偷問妹妹為什麼,『因為裡面有個頭上綁辮子的小朋友跟我眨眼睛。』妹妹回道。

當時我以為一定是那小朋友畫得栩栩如生引起的錯覺,一笑帶過不以為意。

之後我漸漸注意到妹妹花越來越多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我問妹妹自己待在房裡都在幹什麼,不覺得悶嗎?她搖搖頭,『我去桃花源玩。』

我以為她指的是什麼童話故事或電腦遊戲。

後來又有一次我發現妹妹的腳底沾滿乾泥,急道:『妳剛剛是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玩?怎麼會弄得滿腳泥巴?』

沒想到妹妹竟回道:『我去抓泥鰍嘛!』

『抓泥鰍?這裡那有地方抓泥鰍,妹妹妳在說什麼?』

『有啊,在桃花源。』

這一次我疑惑起來,問了半天她才終於告訴我:桃花源就是她房間牆上那幅一萬元買回來的畫!

那晚張太太回家後我跟她報告此事,太太有點不耐煩地道:『她腳髒妳幫她洗洗就是了嘛,這種事也要來麻煩我?』

之後我開始偶而會找不到妹妹。以前她也有故意跑去躲起來讓我找不到的例子,但我現在隱隱覺得情況不同。一次吃晚飯時突然找不到她,我把她房間及公寓全翻遍仍無蹤影,急得下樓尋找,等我氣急敗壞地回到樓上卻見妹妹好端端坐在飯桌吃飯。

我問她跑哪去了,讓我樓上樓下到處找不到差點沒嚇死。

『我躲在衣櫥裡。』妹妹說。

然而我知道她在撒謊,我找過衣櫥,她明明不在那兒。

後來又一次類似情況,在我不斷追問下她突然冒出一句:『妳不要再問我了,小三子不讓我說嘛!』

『誰是小三子?』我驚問。

但妹妹兩手捂住耳朵不再理我。

後來張太太抓到先生外遇證據,兩人鬧離婚,一晚為了妹妹歸誰大吵起來。我心裡擔心妹妹,偷偷下閣樓想去安慰她,沒想到妹妹竟不在她房裡,我以為她又躲了起來過一會兒自會出現。

十二點多我剛上床便聽見敲門聲,太太上來問我妹妹是不是在我房裡。

我們這才發現妹妹不見了。

過了幾天警方仍找不到妹妹,也沒有任何線索。

我怕惹禍上身,不敢透露妹妹跟我說過桃花源、小三子一事,但想必這記憶繚繞心頭,所以我才會去妹妹房間看那幅畫,也因此才震驚地發現:

畫裡在廣場嬉戲的孩童旁多了一個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她俯臉膝蓋彷彿在哭泣,但可以看清她手上拿著一個非常眼熟的芭比娃娃──不是妹妹是誰?

警方當然不相信會有人跑到畫裡這樣荒謬的事,只斷定她一定是獨自跑了出去被人擄走。

張先生與太太一開始也不大相信,但一個月後那畫裡的小女孩換了位置,她站起抬頭面對觀者,滿臉淚痕彷彿正哭求著要回家!

『妹妹、妹妹,媽媽的心肝寶貝呀!』張太太一見馬上痛哭流涕起來。

張先生請了無數的法師、道師、牧師、驅魔師、解咒師、靈媒師‧‧‧甚至於魔術師,但沒有人能把妹妹召回家來‧‧‧(待續)